二元和持平

我們實在太習慣以黑白對錯等二元眼鏡看世界了，二元觀的世界衍生了非此即彼的價值判斷：若非這樣，便肯定是那樣了。所以，我們要人表態，不表態便代表已表態；而媒體便必須「持平」地報導，凡事都以正反的角度看，把事情的黑和白通通列出來，好讓觀眾能夠掌握充足的資訊。於是，探討同性戀便要報導它的種種「好壞」面，「持平」的交代，不抱任何立場。你要保護古蹟，便表示你要打倒「發展」，你反對社會的利益。

二元觀的弊病是，它把世界的光譜過分簡單的分為黑/白，忽略了光譜是由眾多原色組成。黑白只是極端狀態。這個是常識。

特首談到保護古蹟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係，謂兩者不應兩立（暗示保衛天星/舊區等），應該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。如果我們用了同樣的邏輯去看古蹟和「經濟發展」的問題，便會掉進了到底是保護對/還是經濟發展對的謬誤。如果把「經濟發展」扣連了香港的存亡（沒有這個「經濟發展」便等於香港死亡），保護古蹟便變成為十惡不赦的社會之惡。但精明的特區政府官員/領導當然不會犯二元觀的毛病啦，所以特首呼喚「社會各界」要找出一個平衡的道路，既可以保護「集體記憶」，又可以大大發展經濟，終歸，兩者根本不是對立的……（對立又如何？難道社會上不可以有對立嗎？一定要有最大公約數的利益嗎？在強弱懸殊的權力政治上，普世利益又應該以甚麼為出發點？）。

對不起，這個是另一個美麗的「誤會」。因為這個觀點也建基於二元的邏輯上：一方面它假設保護古蹟是必定破壞「經濟發展」的；另一方面，它也在說「經濟發展」是與保護古蹟/地方文化生活是勢不兩立的。一切方法也是為了解決這對立而構思，目的是化解矛盾。它把這兩個問題豐富的可探討內涵抹掉：甚麼是古蹟？為甚麼要保護？「經濟發展」中的「經濟」和「發展」是甚麼？誰的「經濟」誰的「發展」？

同樣，探討同性戀的電視節目如果只用對錯/道德與否的觀點去看，然後，用道德/操守的上方寶劍坎下去，可討論的空間也只可以無奈地約化成道德的爭論而已（雖然這也可以視作社會對同性戀的偏見的反面教材）。

更重要的是，在尋求所謂「持平」和平衡的同時，我們已假設所謂雙方是站在對等地位。但事實是，以保護古蹟為例，在地小市民所面對的往往是財雄是大的政府機器或者大財團。在資源上兩者根本不可以同日而語。再者，在可量以外，還有非物質性的東西也是這二元論所屏除：由居民日常生活互動所累積的生活文化。

本來應該繽紛多彩的光譜，一下子便成了非黑即白的密閉空間，不單喪失了種種公眾討論/探討的可能性，更把視線轉移到對權力基機關有利的論述場域。